人都沉默不语,而那个神秘的叫花子酒老爷子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。常春宫内,道长万虚亲热地招待了冷漠的众人,上了膳食,安顿好住所。
众人方经历了一场大战,心神俱疲,没什么胃口,草草吃了几口之后便沐浴更衣,处理好伤口,在各自屋内睡下。
殿外,雨停了,阴云闭月。吴振楚在宫门外负手而立,身后跟着仇小满。他抬头看天“小满,你记得吗?”
仇小满垂下了眼眸“记得。方才将军处置的是天字营老兵,当年随莫大哥征讨滇地,立下汗马功劳封了百夫长,在攻昆明城时替他挡了六箭,四箭在背,两箭在腿,落得残废,还要执意再战,却被莫大哥压了下去,让他回蓉城养伤,待伤好再战。可谁知……莫大哥却战死沙场……”
吴振楚接过属下递来的两壶酒,吩咐其退下,席地而坐,递了一壶给仇小满,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,“来,喝酒。”
吴振楚大口饮酒,陷入了痛苦的回忆“莫百刀是条汉子,敢立下不破昆明终不还的死状,当时围城三余载,久攻不破,我还想给他准备个台阶下,再谋良法,谁知他终是做到了。但是谁又知,入城之时被残留余孽毒箭射中,不治身亡,我都未能见他最后一面。只盼将军莫忘,这些年,我每每回想,仿佛都听到他最后对我这样说着。是啊,百刀,我又怎会忘呢?天字营二万铁骑,纵马横刀,破城拔寨八百许。你作的那上马提刀破阵,下马煮酒听风,我怎么会忘呢……可是现在,我们终究是阴阳两隔了,不知你再阴间是否安好,是不是尝得到烈酒?来,这些是给你的。”
吴振楚将酒慢慢洒在地上,仇小满兀自仰头痛饮几大口“莫大哥走后,天字营再无莫旗。来,大哥,我敬你,一敬你刀落破敌……二敬你孝亲忠君!咳啊,三敬你,呸!老子凭什么敬你!说好了破城之后一起衣锦还乡,风花雪月,你怎么能先走!……”仇小满越说越愤慨,将心中苦闷一股脑抖出来“莫大哥战死沙场,朝堂里那些人畜竟然还说他攻不下昆明是留敌自重,我呸!猪狗不如的东西,他们哪里看得到我们在前方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,最初的八万铁骑最后只剩三万!我们拼死打下的大好河山,就是给他们勾心斗角的?!”
吴振楚仰头一声长叹,提起酒壶往喉中灌“古仁人云,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。我等身处边关要塞,忧心天下社稷,可那些庙堂里的人却忧不得百姓。古往今来何不如此?将在沙场死,官在高堂坐。我等风餐露宿,他们玉露琼浆。都说将士一身军服便是寿衣,哪天死了衣服也不用换,没有这个觉悟不行,呵呵,可是这个觉悟怎么能是我们独有?那些高高在上的人,不都视我等如草芥?醉卧沙场君莫笑,莫笑?我看他们笑得倒是开心,巴不得我那天就这样没了。”
他说着停了下来,看仇小满脸色阴晴不定,兀自喝酒,心里暗叹了口气,转而道“不过啊小满,也是朝廷重用,才给了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。这些年治理蜀地,多少人盼着我早死?但是我知道,我不能死,不仅不能死,还要活得好好的。我要是死了,换些温室里养出来的官来,蜀地必乱,我们这些年的心血也就付诸东流,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兄弟们,血也就白流了。”
仇小满重重点头“将军说得是,小满谨记在心。对了将军,方才我看峨眉郡守陈时雨的儿子陈来也在,难道他们早已和阴阳道勾结?”
吴振楚眯起了眼“这些年蜀地表面风平浪静,实则很多人心怀鬼胎,若不是看我还在,只怕早就图谋不轨。这个陈时雨,本来是前朝驸马,甘愿来此苦闷的小地方,一待就是二十来年,要不是他心境恬淡,要不就是他心里藏着更大的志向。依我看他是后者,不然他就不会多年来一直进言我爱民如子,把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。”
“将军此言何意?”仇小满不解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