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回 鳌公府初议劫宫闱 苏中堂请守先帝陵(2 / 3)

”荣氏从头上拔下银耳挖子,将水烟筒中一块烟泥剔了出来,“噗”地吹了一口,说道“别再鉴梅鉴梅的了,她现叫素秋!这样雅一点——老爷,你也有一把子年纪了,不是胡打海闹的岁数了,乌七八糟的事儿少想!”班布尔善见鳌拜仍旧不吭声,就走上前去说道“鳌公,事已至此,怒亦无用,不如思量一个万全之策。”塞本得忙道“要不然就把鉴梅——哦,素秋——打发回去,不就了结了?”

班布尔善格格笑了一声。他是宗室,辅国公塔拜的儿子,论辈分还是康熙未出四服的本家哥哥,因塔拜死时,奉旨辅国公世职传给了老二,他反而只封了个三等奉国将军。一大家子人就靠每岁祭祖到光禄寺领那几百两世俸银子过日子,心中有些不痛快。鳌拜见他过得寒酸,倒常周济他。他因此对鳌拜十分感激。他是鳌拜的智囊,素来有“小伯温”之称,当下听塞本得如此说,便接口道“使不得!我料太师已把此事料理清楚了,送回人去,徒示其弱,授人以柄,等于是自倒旗帜。再说,素秋在此也未闹着回去。太夫人待她很厚,她也未必舍得离开太夫人去——”

“我是死也不去的!”站在一旁的鉴梅突然发话道。众人听了不觉一怔。“夫人待我恩重如山,他们待我有什么好,拿鞭子抽着让我抛头露面去卖艺,给他们挣钱,什么好德性!”

众人听得这话都感到意外,鳌拜忙问道“孙婆子不是你的亲戚?”

鉴梅冷笑道“亲戚?您找她来,我敢当面问她,我们算是哪门子亲戚?我十岁那年,他们老魏家上门逼债,逼得我父亲投河,母亲上吊,一家子妻离子散,魏太公说是父债子还,又把我卖给走江湖的……这会子安的什么心,来认亲戚!老爷太太打发我走,我也不敢违命,我自己能了断此事!”说着,抽抽咽咽地竟哭起来。荣氏忙安慰她道“素秋,跟我回去,我看哪个敢来找你的事儿!”说着一手拉起鉴梅出去了。

目送她们出去,鳌拜解嘲地笑了笑道“那——如果遏公和苏公再问起此事,我该怎么对答?”班布尔善掏出鼻烟壶嗅了一口说道“鳌公,在四位辅政中,索尼只在一日半日之内必死,那遏必隆四面玲珑见风使舵,苏克萨哈徒秉愚忠,手无实权,心无成算,皆不足虑。皇上么——呢,愚以为可虑之处正在于此,皇上虽说是个孩子,颇有心机,不可等闲视之。外头杀了倭赫,他便笞死吴良辅,去掉了鳌公最可靠的耳目,但这是内廷家法,鳌公只好忍了这口气——接着又调姓魏的到御前行走。听说君臣二人已经几次微服私访,这些天又突然冒出三大臣奏折这事……这就像弈棋,国手布局,步步紧逼上来了!”他顿了一下,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地静听,便慢条斯理地说“不过,优势还握在鳌公手中。苏纳海三人被诛,疆臣们算是立了仗马,不敢嘶鸣。他们都清楚,当今是谁主沉浮……”下面的话班布尔善觉得有碍,难以出口,想了想,变出这么一句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鳌公当熟虑之。”

这番话听得在座众人如同醍醐灌顶,无不悚然动容。塞本得由不得心中暗暗佩服遏必隆“老家伙不来,就怕的是听到这些话。”想着,身子向后边靠了靠。穆里玛听得忘神,双手一合,说道“大人明鉴,这盘棋输了,什么都完了!依大人之见,下一步该怎么个走法呀?”班布尔善笑而不答,拿眼瞟着鳌拜。鳌拜用心精细,见班布尔善不肯再谈,忙改口道“皇恩浩荡,永世不忘。好,酒冷了,快饮下这一杯!”

正说间,家人捧了一个黄匣子来。当日康熙批下朝中的奏折都装在里边。按照顺治留下来的惯例,大臣的奏折任何人不得带入私邸。索尼病后,经太皇太后恩准破了先例。现在索尼病危,命在旦夕,这第二个“破例”,又转到鳌拜手上。鳌拜漫不经心地接过匣子,将它打开,随手拈出一件,一看便皱起眉头,犯了踌躇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众人见鳌拜如此关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