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字句叫人死(1 / 2)

自从元子修被废,张婉仪整日以泪洗面,先是父母,后是郎君,能够保护她的,都受她连累,非死即伤。

字句叫人死。

在坊间飞闻的重压下,她也渐渐由怀疑转为了相信。

婆家更是将其视为将自家拖入泥潭的丧门星。

尤其是元老夫人,自己的儿子废了双腿,躺在榻上依然对这个丧门星恋恋不舍,跟中了魔咒一样。

对于她的恨意,元老夫人更多来自于他的儿子如今难以继承元家大业的痛惜。

一入豪门深似海,元家家大业大,虽然身是平民,但地位却不亚于王侯宗室,在家族争斗上,自然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元离素来风流好色,几十年来,几乎年年做新郎,儿子也没少生,即便元离对这个长子再怎么喜爱,可元家的家业会交给一个废人吗?

家里的,家外的,所有的矛盾点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,只有她死,才能将这个萦绕在两家人心头的乱麻解开。

几个月来,张婉仪的泪泉早已陷入枯竭状态,几乎难以从她那红肿的双眼里再挤出一滴泪水。

空洞的眼神,毫无往日灵气生机,就像待宰的羔羊,迎接磨刀霍霍,就像草原上被掠食者扑到在地的牛马,在气息尚存的状态下就被利齿与尖爪所撕割。

几案上空无一物,将所有烦恼扫除,清白的小瓷瓶精致朴素,其中却含藏剧毒,见血封喉。

“嫂嫂,你即便是不为元家着想,也得为大兄和寻儿想想不是?如果你连最后一点贡献都给家里做不了,寻儿还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呢?皮之不存毛将焉附?嫂嫂是个知书达理的人,应该懂得这个道理。”

元子齐蹲在她一两步以外的地方,苦口婆心劝导着她,语气中充满了同情与悲伤。

但她仍然保持着沉默,一言不发。

这是元子修的意思?断然不可能。

就在元子齐刚要开口继续相劝时,她颤抖着说道:“请……叔叔在门外等候……”

元子齐点了点头,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瓶子,走了出去。

张婉仪慢慢地把小瓷瓶拿了起来,细细欣赏,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观察一个物件了吧!

这种毒药叫做金鸡破啼,只要一点点,就可以解脱所有困苦,前往极乐世界。

从空气中传来轻柔的低语。

“子修,寻儿,你们千万保重,希望我的死,能保你们一世安平。”

仰药。

她的嘴角竟然挂上了一丝微笑?从她的脸颊上流下了最后一滴泪水。

元子齐站在院落中欣赏着冬日的美景,只等待屋里的一声号令,他便可回府复命。

等待永远是漫长而煎熬的,即便如他这般亦不免,过了许久,只听扑通一声,沉闷而微弱。

他如愿以偿的双眼变得无比柔和兴奋,挑了挑眉头,走出了府门。

暴风雨结束了。

世界重新归于安宁与平静。

万岁通天以来何家所欠的最后一笔欠款随着债主的死去而一笔勾销。

元家的大奚车缓缓启动,出长春门,返回东都。

……

……

殿中省,掌天子服御,总领尚食,尚药,尚衣,尚舍,尚乘,尚辇六局,备其礼物,供其职事。

说的通俗一点说,就是皇家后勤部……之一。

为什么说之一呢?因为这个部门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,再通俗点就是秘书。

秘书,自古以来就不是一般人当的。

看看朝廷里做秘书的都是谁?殿中监姜皎,秘书监崔涤,尚辇局奉御王忠嗣,尚衣局奉御长孙昕(皇后的妹夫)。

不是皇帝的故交心